川山

此世即我世 如月圆无缺

【羡澄】守棺1-2

预警

•一个死缠烂打的魏婴;提前开启金手指,被魏婴所累的我方队友全部存活

•亡羊补牢/回心转意有什么用,如若有心,从一开始必能护他周全


•流水账魔改烂尾/时间线混乱/虚构人物/灵车怎么开/没主旨泼狗血/还是喊他魏婴

 

 

 

守棺


 ——你我二人都得不到圆满,但那又怎么样呢,我们还是在一处的,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。



 

腊月。

 

天冷的厉害,冬雾蒙蒙,遮蔽了地上的人影,大地显得更为冷清。莲花湖面没了荡开涟漪的游船,绿叶败了,只剩无边残荷伫立。还好刚迎来一场雪,遍地枯荷的破败景象总算多了半点温柔意思。

御剑从空中而过,只见漆黑大地上白雪点点,他们视线可及的尽头,便是被冬日薄雾笼罩的莲花坞。

冬天就是死寂的,可临近年关,这死寂渐渐被忙年的气息干扰。近了莲花坞,总算听见了人声,多了人气儿。多年以来,莲花坞依旧不封大门,附近村子的孩童正在校场玩的疯。

 

这四人从天边御剑而来,面容相似,额头点朱砂,一身衣着均是金白镶嵌,寒风吹动,那金星雪浪的的白牡丹便绽放开来。

“南方的雪堆得这么薄,他们还玩的这么高兴,真是不容易。”

如此调笑的是同辈最大的妹妹,姓金名汕。一双杏目弯起来最是好看,她披风被冬风吹的散开,脸颊微红,御在剑上如仙子一般。

比她还小一点的少年名为金适,低头看了几眼,道:“这还叫打雪仗,待我下去好好教教他们。”

少女飞到他身边戳了他脑门一下,笑道:“就你坏,雪球里包石头,还专门冲人脑壳砸。”

 

两个人站在剑上嘻嘻哈哈,你推我一下,我打你一下。带头的青年无可奈何地摇头,看着一直沉默的金迩蠢蠢欲动,似乎也想加入打斗行列,警告道:“闹归闹,到了莲花坞,可要端正起来。”

 

大哥发了话,俩人充耳不闻,打的更凶。没办法,金逸从怀里掏出两颗路上没吃完的干枣,一前一后敲在弟妹脑门上。这才让他们安静下来,乖乖御剑朝莲花坞前门驶去了。

 

他们几个年轻人从金麟台派遣到莲花坞,为的,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。只是太爷爷重视。要不是年纪大了,御不了剑,也受不了马车颠簸,他必亲自前来。父亲继任宗主不久,事务繁忙,临近年关更脱不开身。于是才遣了金家长孙金逸代劳。

金家一众弟妹最是喜欢粘着大哥,兰陵冬天冷,积雪难行,无聊的紧。除了金逸,都未来过莲花坞,便嚷嚷着跟过来了。

 

 

他们一行人飞来,朝大门落去。远远就看见一老者一身紫衣,披着白色狐裘大氅,立于门前扫净雪的湿地里。他身边站着一名身着江家宗主服的高挑女子,身后簇拥着几位江家门生。

那老者满头银丝,面容沧桑,可一双漆黑眼睛温润如玉,带着和蔼的笑意,丝毫不见老态。他见小辈们从剑上下来,都不顾女子搀扶了,朝前迎上去,又被追上来的女子扶住。

 

见此,四人快步前来,站定,朝两人深深行了一礼。那老者见了,笑纹都从眼角绽开,朝他们伸了双手,可腰实在弯不了。

金逸起身,朝老者道:“苑爷爷。”然后又恭恭敬敬地朝高髻女子行礼,道:“江宗主。”话音未落,便被对方凌厉目光吓到,大冬天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,然后腰弯的更深:“晚辈来迟。”

 

老者笑眯眯地朝他点头。而他身后的一群小辈则纷纷围上来,亲切地围着老者。然后又朝高髻女子小心翼翼喊道,大姑姑。

这女子也是一双杏目,可眉宇间多了一丝戾气,凶神恶煞谈不上,眉尾一挑是十足的傲气和不近人情。她训斥道:“你们磨磨唧唧的,天寒地冻让老人家等,回去必让凌爷爷打断你们的腿不可!”

几个小辈本来脸冻的红扑扑,一听此话,脑子里都是太爷爷抽鞭子的恐怖样子,吓得脸都白了。

老者却笑,安抚了女子,对几个孩子说:“屋里准备了刚熬好的排骨莲藕汤,快随我进去,每人喝一碗就不冷了。”

 

 

 

冻了一路,他们终于围着火炉坐下,一人捧一碗,咂的美滋滋。江宗主要事繁多,先行离开。而老者裹在大氅里,始终笑眯眯地陪着。

算起来这些孩子也可尊称他一声太爷爷,可金麟台那位爷,活到老也是大小姐脾气,又最是护崽子,怎肯让自家后辈叫他一个外人。

 

莲花坞江氏门生多,江家人却少。江苑自己,也是养子。

 

他温柔地看着几个孩子喝的一脸幸福洋溢。突然就听金迩问:“大哥,这个汤,有没有高祖母做的好喝?”

那青年正认认真真地啃排骨,听闻,差点噎一口。这里只有他小时候喝过高祖母亲手做的莲藕排骨汤,也只有他有资格发表意见。

 

他略一思忖,给了个两不得罪的回答:“都好喝。”

就听江苑在一旁和蔼地笑了。几个孩子看向他,江苑道:“这自然比不上金夫人的手艺。”

他想了想,继续说:“但我义父曾与金夫人学过,做的也好,江宗主也最爱喝。”

 

 

几个孩子相互看了一眼,知江苑说的江宗主,必然不是现在的大姑姑。

 

那个江宗主,是高祖母的弟弟,年纪轻轻就继承宗主位,活了挺长,可膝下无一子一女。金家的宗主换了三位,就他还霸占着江氏宗主。人都说他当宗主当魔怔了,恩人可杀,孩子也可不要,也绝不让位。乃是人都没了,金凌才将自己一孙女改了姓,过继到江家任宗主。就是现在的大姑姑。

 

这便是他们来此的缘由。明日,是这位太舅爷忌日。

 

可现在三个弟弟妹妹只顾着汤,金汕笑道:“您义父手艺好,可也不能给我们做呀。”

他们从没听说江苑还有义父,就算有,江苑都九十多岁了,这位义父也应该住在江家祠堂了吧。

谁知江苑道:“若他得闲,应是愿意做的。”

 

 

 

几个孩子吃完汤,陪着江苑聊了一会儿。江苑问的,莫过金凌如何。金凌的腿痛一日重过一日,真的是年纪大了。蓝家送去的药也越来越不顶事。

金逸宽慰他道,温仙姑留了几个方子,改了几味药给太爷爷用,多少还是有起色的。

 

江苑不由得叹气,想去年金凌来,还耍了一套漂亮的鞭法,颇有当年江宗主风姿;而自己也舞了江家剑法。

那时金凌挑着眉看完,不屑地嘲笑道,是三毒好使,你不过照葫芦画瓢。眼中却是敬佩。

 

他的剑法是义父和江宗主手把手教的,他们没有教过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。

人人道江苑奇才,曾将江宗主手中的剑挑飞。江苑经此事后更是刻苦钻研,无论是以武会友还是生死相搏,他一套江家剑法使得出神入化,从未输过。

他日后便有了三毒为佩剑。但个中原因,只有江苑心里明白。

 

 

金逸见老人家有些疲惫了,便搀扶他去卧房休息。天色还早,不如去看看大姑姑她是否有空,商量一下祭奠事宜。

但江宗主还在忙,金逸走到门外时,正听她忙着在前厅骂人,凶神恶煞如夜叉一般。见金逸在门口一缩,江嘉杏目一瞪,道:“臭小子鬼鬼祟祟的干什么,进来!”

听得了缘由,江嘉道:“和往年一样。”她沉思了一下,继续道:“今年爷爷没来,再加一个人吧。”她看着金逸:“你按这个人数准备。”

金逸有点好奇,道:“这个人是......”

江嘉抬手示意他闭嘴,说苑爷爷自有安排,让他不要管了。言罢,又换上一副凶狠面孔,继续训斥犯错的门生。

 

 

金逸不敢打扰大姑姑生气,小心翼翼地告退了。如今世事太平,各仙门宗主都换了温软性子,可唯独江家的宗主,一个赛一个凶悍。几十年来,仙督易主,兴衰更替,唯独江家,没一个人敢惹。如今宗主是外戚,金凌还选了最凶的大孙女金嘉。可如今宗主再是个母夜叉,凶也凶不过太舅公。

大姑姑再凶也只是骂骂人。而太舅公......金逸摇摇头,心狠手辣。

 

 

听说当年他为了夺宗主位,亲手把江家恩人推到金麟台广场上,抽了三毒,捅了十几剑,剑剑要害。若不是温仙姑医术天人,加之江枫眠爱惜他,只怕活下来都能被他剁碎了喂狗。

他如此作为,被人骂没良心,被人戳脊梁骨,却让他安安稳稳地在宗主位上坐了几十年。

金逸小时候听了这事儿吓得睡不着觉,做噩梦的主角都是太舅公。头一次去莲花坞更是哭爹喊娘。最后还是被金凌一把推到太舅公面前,红着眼睛哭唧唧。

那时候太舅公身体就已经很不好,但一双杏目明亮。他见金凌来了,一直站他旁边的仆从伸手搀扶,太舅公已经自己撑着椅子站起来,站的笔直和金凌说话,说了没几句就开始训斥他。比如打断他的腿什么的。

两位老长辈说了什么金逸已经记不清。只记得旁边的老仆黑着一双明亮的眼睛,看着太舅公,一直笑。

 

金逸心想,太舅公这种人,虽然膝下无子,但后辈们孝顺,还有忠心的下属,未免太幸运。

直到一阵冷风吹过,害他打个寒噤,才意识到自己大不敬了,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声罪过罪过。快步回后院找自己的弟妹。却发现几个小的,早就吃饱了肚子跑的没影了。

 

金逸生怕三个小的在莲花坞惹事,引得宗主责罚。快步往校场去。到了才知,这三人早就把云梦的小孩打得求饶连连,扬长而去。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浪去了。

金逸觉得头疼。唤了剑来,踩着飞上高空,非要把这几个小崽子抓出来不可。

 

 

 

而这边三个崽子,一看大哥从校场那边腾云而上,金迩迅速把弟妹往树后墙角一推,低声道:“金逸抓人了,当心!”

被抵在最里面的金适大叫道:“什么金逸,叫大哥!”

金迩咬牙切齿,道:“就比我大一岁,叫他大哥?做梦!”

嘴上这么说,眼看着金逸要飞过来了,自己也往里躲了躲,就瞧着金逸在空中绕了个圈,愣是没发现三人。

 

金迩刚松了口气,一扭头,只见金汕已经在爬墙头了。

金迩骂道:“你一个姑娘家家,翻墙头,像什么样子。”金汕转过头骂他:“你想挤死姑奶奶吗,姑奶奶才不跟着你躲藏。”

正凶着,膝盖压上墙头,往前一怼,谁知那墙头多年风化,连个女孩子都支撑不住,金汕“哇呀”一声,连人带砖一起栽到墙那边去了。

 

金迩金适两人见了,来不及嘲笑,这“咚”声极大,似乎摔的不轻,皆一把抓住那漆黑打滑的墙头,翻身而过。

 

 

果然金汕跪在地上,不过还好地面都是枯草,想必没事。金迩刚要扶她起来,忽然觉得后背一凉,乃是一股杀气直冲三人而来!

金迩尚未转身,剑已出鞘,朝杀气来的方向破空而去。

 

“铛”的一声响,金迩佩剑已经被震出数丈高,在空中打了个旋,然后直直落下,插在泥土里。银光闪烁的剑身后,是一人黑衣的下摆,他双足踩在地上无声无息,衣袂随着他的脚步荡开。

 

金迩这才看清来人相貌。乃是个一身黑衣的老者,一双黑目在苍白的脸上熠熠发光。他腰间系了一颗银铃,微微晃动,却毫无声响。

天这么冷,他衣着却薄薄一片,露出同样雪白的胳膊,上面刀痕累累。

 

一阵凉风吹过,那人拢了一把吹到面前的乱发,整了整马尾和暗红发带,金迩才觉得这里冷的过分了。那人上下打量他们一番,然后在三人警觉的的目光中,斜眼瞧了瞧身旁长剑。一歪头,笑道:“恨生。”

金迩警觉地看着他,认得恨生,想必是金家故人。那人脚尖一踢,把恨生剑踹了过来,金迩跃起,接住长剑,恒在胸前。

那人道:“小瑶瑶的剑,这就传给你啦?”他笑的灿烂,声音透亮,嘴角一咧几乎要到耳根去。

金迩横剑在身前,那人一摸下巴,上下看了他一番,又笑:“三块豆腐高。”

 

听闻,金汕金适觉得要糟糕,果然一股杀意扑面而来。倒不是源于这老者,而是金迩,提了恨生就朝老者刺去。

老者脚尖一点,步法轻移,身朝后弯去,轻而易举躲过金迩几剑。他一身黑衣飘飞,如鬼如魅。金迩年纪虽小,剑法在同辈中也是数一数二的,可在那面前,纯属小打小闹。

他躲过金迩一击,伸出手,指尖聚力,朝着迎面而来的剑身一敲。

只闻一声鹤唳,金迩手中颤抖,握都握不住,恨生又飞了出去。那人瞧了,不禁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

是嘲笑。金迩咬牙切齿,狼狈地去拾佩剑,听得一旁金汕尖叫:“你是何人!”

那人慢慢转过身来,道:“是这里的主人。”

 

金适想了想,这里没出莲花坞,这人也没穿江氏校服,但他初来乍到,也不知莲花坞除了大姑姑和苑爷爷,还有谁敢自称主人。看那人虽然古怪,但是没有恶意,更何况既然在莲花坞,应不是坏人。

他扶金汕站起来,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,道:“晚辈金适,从金麟台而来,惊扰了前辈,还望恕罪。”

 

那老者听了,朝他一笑,点点头。

 

平静了一些,几个孩子这才发现,这处院子着实古怪。除了冷,白雾弥漫的厚,院子里皆是枯枝烂木,连草地也都是枯死的。隐匿在白雾后隐隐约约的楼阁,飞檐张牙舞爪,皆是一副死相。

这的冷,顺着衣服往身体里钻。站了这么小会儿,不禁打了个寒噤。

 

那老者再次开口:“见到你们,我很高兴,但是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,走吧。”

说着一指墙外。

金迩正生着气,道:“这里是莲花坞,哪里是我们不该去的!”他指着老者,道:“倒是你,才不像个好人吧。”

老者听了,笑了笑,不理他,慢慢走到院中石桌旁。这人面孔虽老,可背影笔直,走路根本不像年纪大了的。他走到石桌旁,捧起一把绿植,里面藏着粉色的花苞。原是一把嫩莲蓬和荷花。

 

他转过头说:“不陪你们玩啦,出了这个院子右转走到尽头,大门在那边,慢走不送。”

说罢,就要朝白雾深处走去。

 

 

他们都是金家的小公子大小姐,哪儿被这么逐客过,孔雀脾气一上来,都是跟人对着干。

金迩朝他俩使了个眼色,两人会意,继而原地“哇”了一声。

那老者果然停下脚步看过来。谁知身后嗖嗖跑过两个身影,已经比他先一步钻进白雾里了。而这边手持恨生的金迩,也施了剑诀,随弟妹冲进白雾之中。

 

老者又惊又笑,听声音,三人孩子已经钻进楼阁去了。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,抱着莲花不紧不慢地跟过去。

正琢磨着,等找到他们,立即掐个决丢出院落。

结果突然想起,今天离开时未落锁,而那房间只能从外面打开。若是熊孩子误打误撞开了门,可就糟了。

他心中一凛,快步冲了进去。

 

 

 

 

金逸找遍了莲花坞都没看见弟弟妹妹。问了看守的门生,并没人出去。于是又回去继续找。绕的日头都要落下去了,门生来传他吃晚饭,江嘉和江苑才知小孩子跑丢了。

门生说一个时辰前,见三人往后院去了。江嘉登时站了起来。江苑赶紧安抚道:“无妨无妨,如果见了义父,他必会将三人遣回。”

 

江苑敬重义父,可提起这个人江嘉就恨的牙痒。此情此感主要源自金凌,金凌早就把这人赶出了莲花坞,要不是江苑求情,他又赖着不走,江嘉也能把他打出去。

他疯人一个,守着后院也不老实,若是几个孩子出了差池,她要如何跟金凌交代。

她手中紫电发出微光。江苑来不及提醒,她已经冲出门外。御了剑朝后院而去。

 

 

这几个孩子冲进阁楼,一眼望去是看不到头的长廊,掩匿在浓厚的白雾里。此处楼阁并没有外面看上去玲珑袖珍,进了门是一层一层的院落围墙,惨白惨白地压在漆黑的房檐下。

他们一路跑,脚下传来咚咚回响。

绕进每一处,都看见院角开栽满了白色的荷叶莲花,其上萦绕着雾气。金汕伸手呼了两把,那莲花就散成一团白气,不一会儿,有聚回了莲花形状。

 

幻境。

三人心下了然,可从没听说莲花坞竟有此乾坤。他们朝上望去,层层白雾里托着一道弯弯拱桥,简直像天桥一样,兴奋的几人根本没想太多,一路朝上奔去。

那里地势高,上去了,果然视野开阔。

原来这桥竟是架在莲花湖之上,放眼望去是看不到边的白色荷叶和摇曳的花朵,简直就像一块铺天盖地的白玉雕砌而成。

三个孩子看着鱼鹰从头顶飞过,小舟荡开涟漪,惊叹不已。眺目,只见莲花湖中心隐隐约约浮现着一桩小楼。从桥边到小楼,是一枚枚雕成九瓣莲花形状的桥石而连。

他们欢呼一声,不约而同朝小楼奔去了。

 

 

黑衣老者追上小桥时,眼看着三个孩子已经钻进楼里。他不禁叹了一口气,脚尖一点,迅速跳上石桥,跟了上去。

 

 

他们推开大门,闯入这楼,映入眼前的又是一处庭院,正对他们的是一扇漆黑大门,紧闭着。幻境中又建幻境,让他们不禁更加兴奋。

 

跑到门前,仔细看去,才发现这门上刻痕诡异,盘旋着的咒文时隐时现,散发出红色的微光。

在这幻境里看惯了白与黑,这红色就分外扎眼了,怎么看都像淋漓的血。

 

金适觉得不安,道:“我们这样闯进来不合适,还是走吧。”

金迩说:“怕什么,一路上遇到什么了吗?”他说着,看门锁也没有,直接伸手一推。

 

他本来以为咒文就是锁,没想着能推开,结果还真被他推开了。那门“铛”的一声朝内大开,入眼是深不可测的黑,继而一股寒气从内喷发而出。

三个孩子吓得往后一跳。觉得不妙,金迩上前勾了勾门把,小心翼翼地想拉回来。

尚未关上,留下的缝隙又被震开。夹着一阵阴风扑面而来。

 

他们抬起胳膊挡住脸,忽闻金汕“啊”地尖叫。

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门内黑暗中出现一道白影,正朝他们走来。

 

那白影停到门前,顿了一下,似乎抬了腿,跨过了门槛。他一身淡白在白色庭院里瞬间看不真切,但往地面望去,可以看见折射出来的白影。

那人的衣摆随着迈步而飘动,姿态非常端庄,一步一步都迈的稳。

 

三个孩子这才觉得自己可能惹了祸。这影子虽然看不清形态,可气势哪里像一般鬼魂,周身散发着冷酷的寒意。让他们不禁立定当场,根本动弹不得。

金迩拔了剑,想要一击劈下。却看那影子一抖衣摆,只见一道白气如蛇,从袖口射出,缠住金迩抛了出去。

这下尖叫的人多了金适。眼看着金迩正要砸向地面,他身下突然多了一个漆黑的洞口,金迩一头栽了进去,不见踪影。

剩下两个几乎要吓傻了,突然听到身后厉喝:“滚进去!”

 

转头望去,乃是那位黑衣老者。

 

他一手展开,控制着金迩掉下去的黑洞,另一手朝两人示意。

那白影看黑衣老者来了,也不再看俩孩子,举起长鞭,鞭尾直朝老者而来。

那老者大喝,快!任由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。只见他身形一抖,连黑洞都震了一下,两个孩子连滚带爬地跳进黑洞。

又一股寒风逼近,掀得老者差点退后两步。

人走了,他手一收,撤了传送门。而可这一鞭已经携风带影直逼门面,躲不及,又打到自己身上。

 

只见那身着黑衣的苍老躯体被抽飞出去。在空中飞了半圈,咚的一声砸在地面上。

似乎都听见白影的嘲笑声了,但定睛一看,黑衣人影依然站在原地,手紧紧地抓着白影的鞭尾。

 

 

他慢慢抬起头,额前凌乱的刘海后露出一双秀丽桃花眼,带着笑意秋水盈盈地看着眼前的人。

那白影在此刻他眼中,乃一袭紫衣,细眉杏目,瘦削而高挑,正握着长鞭,眉头一皱,恶狠狠地瞪了他。

 

魏婴笑道:“怎么又生气了,我这不是来了嘛。”

 

 

他一边说,手里一边扯着鞭尾,把人往自己身边拽。

 

江澄用力扯了扯鞭,可根本拽不动。他看了一眼魏婴身后敞开的大门,目光一凛,松了鞭子,一跃而起,欲夺门而去。

十几年都过去了,魏婴还能不清楚江澄打得什么算盘。手指一勾,小楼大门咚的一声关上。

江澄落在门前,失落地推了几下,又朝着大门可劲地踹了几脚。

开不了门也就罢了,魏婴又施了结界,害他一拳一拳,像打在棉花包上,江澄扭过头,气急败坏地说:“开门!”

 

魏婴帮他收了鞭子,笑眯眯地靠近了去,一挽江澄胳膊,道:“急什么呀,等明天了,自然带你出去。”他说的轻巧,根本不管江澄正怒上心头。拖着他往回走。

魏婴在,他根本开不了门,可不甘心,直往门前扑。魏婴帮江澄收了他的小玩意儿,江澄挣的厉害,干脆换了手臂拦住他的腰。

江澄怒道你放开我。魏婴侧过脸从上面看着他,虽然笑着,可眼中一片淡漠,道:“不放开你又如何。”

 

江澄就像个猫一样胡乱地抓。魏婴仔细看他,发觉江澄的魂体像烫伤过一样,后背和手臂上一块黑斑,散发着白色的淡雾。

顿时不满地皱起眉,眼中却是心疼。

 

这三人孩子若只是在幻境外跑跑,也就罢了。谁知真近了江澄的身。

这些活人气,对魂体来说简直像火药一样危险。

 

就算是金家后辈,这么冒冒失失的,魏婴也免不了生气。一生气就把江澄扛上了肩,不管对方对他又踢又打,铁了心要把他关回去。

江澄一看自己又要被魏婴带回去,叫的凄惨,魏婴听了就哈哈笑他。

 

江澄这般又不是一次两次,他早就习惯了。可是江澄是个钻牛角尖的,多年来坚持不懈,每次都闹。

他趴在肩上,又化出魏婴送他的小玩意,一把匕首,毫不客气地照着魏婴捅。魏婴扛着他依然步伐稳健,被揍得太多,魏婴都麻木了。

他掐了一把江澄的屁股,进门,脚一勾,大门应声而关。把江澄放在石榻上时,对方在他怀里依然挣扎不止。

魏婴压在他耳侧念念了几句,又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背。不多时,江澄已经阖上双眼,不再乱动了。

 

魏婴轻轻让他躺平。握着江澄的手,只见魂体受了人气侵扰,身上的黑斑在逐渐扩大。而江澄如玉的脸,也渐渐爬上细纹。魏婴见了,脸色着实难看,早知道如此,早该把三个孩子一脚踹出门。魏婴掐了决,慢慢地帮江澄修复,却隐隐听见外面的骚乱。

 

该应付的还是要应付。魏婴撩开他刘海,叭叭吸了两口。然后出门,上锁,落了结界。

他从院子里拣起自己苍老的躯壳,披上身。低头一看,怀里一把荷花莲蓬都冻蔫了,无奈地叹了口气,随手朝墙角一扔,就地画了个圈,便传送到门口去了。

 

 

果然门口乱哄哄一片。江嘉尖锐的嗓音和虞夫人如出一辙,这么多年过去了,魏婴倒不是怕她,就是怵。他再怕虞夫人,大逆不道的事也干过了,还能怕她一小丫头不成。

可江嘉一道锐利目光朝他投来,魏婴还是哀叹,这也太像了!简直像虞夫人和江澄合体了一样,逼得他扯出一个尴尬的笑。

金凌这崽子,选她做宗主就是存心的!

 

三个被扔出幻境的小孩一脸懵逼,经历了什么忘得一干二净。但这不代表江嘉就会轻易放过他。

魏婴先开口道:“他们误闯了结界,在里面迷了路,我送他们出来了。”他一副“你们要感谢我”的神情,骄傲的很,就越是让江嘉恨得牙痒痒。

江嘉不知道魏婴多年来搞什么鬼,有江苑护着,她也不好说什么。自江澄死后,魏婴圈了这片后院,整日神神叨叨,不是躲在里面,就是蹲在门口看大门。

 

魏婴这么说了,孩子们也没事,她也不好真的发难。魏婴和她无冤无仇,她的恨意都是源自金凌,经过这十几年,就像发酵的酒一样,越酿越醇。可毕竟长辈,江嘉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,道:“魏前辈。”

她眼光如刀一样反复削着他,又道:“明日祭奠,请您前来。”

魏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,“噢噢”两声,喜笑颜开,说自己一定会去。

江嘉看他笑的这么敷衍,甚是不满,继而道:“太舅爷见了您,想必会很高兴的。您在灵堂前可要好好祭拜于他。”

魏婴露出一口白牙,笑嘻嘻的:“那是,那是。”

 

 

他脸老,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。这两人仇深,江嘉就当自己戳中了他痛处。江嘉不想让他去,可金凌没来,江苑一定会让他去。

 

江嘉恨他,是因为金凌;金凌恨他,皆因江澄的死。

 

 

江澄死讯突然。而金凌知道,也是一年后的事了。

 

那时候江澄和金凌都年纪不轻了,金凌让江澄每半月修书一封,报个平安。

那年,江澄信中说,不让金凌参加他寿礼,已让他起疑。直到来信中称呼金凌生母的“阿姐”变成“师姐”,终于让金凌意识到大事不妙。

 

金凌杀到莲花坞的时候,莲花坞还装作一片风平浪静。他一路破开大门,直奔祠堂下的密室。发现魏婴果然躲在里面。

紫电见了金凌,又重现往日凌厉,卷着魏婴把他抛了出去。金凌命人制住他,又返回密室。可冬日里的茶还未凉,金凌又杀了回来。

他目眦俱裂,怒火烧红了眼眶。紫电在他手中几乎化成闪电,噼里啪啦闪烁着白得耀目的光芒,把数人控制在地的魏婴一鞭抽了出去。

 

你做了什么!你对他做了什么!金凌嘶吼着,他骂一句,就狠狠抽魏婴一下,鞭风在青石地板上砸出碎屑。魏婴抱着头蜷在地上一动不动,任金凌怎么打,一声不吭。

 

金嘉随金凌再入密室,只见里面堆满了冰块,寒气逼人。江澄的尸身刚从冰块里挖出来。

那躯体冻的僵硬,一取出来,迅速裂开来。

金凌抱着尸身在前面走,金嘉在后面捡江澄的胳膊。她打量着手中残肢,苍老的皮肤皲裂,也盖不住肌肤上繁复的咒文,皆是一刀一刀割上去的。

读懂了咒文含义,金嘉也不奇怪金凌下葬了江澄后,做出把魏婴逐出江家的决定。

 

魏婴挨了好一顿抽,爬都爬不起来,金凌把岁华压在魏婴脖子上,质问道:“除了尸体,你还藏了什么。”

魏婴疲惫一笑,答:“没有了。”言罢,被金凌叫人抬着扔了出去。

他侧眼瞧了瞧被装入棺的江澄,觉得也没什么。

 

 

魏婴被金凌赶出去,只能骂他没良心,当年谁带他捉兔子打山鸡,都忘啦!江苑不愧是他亲手养大,果然还是向着他的。金凌再不让外姓人插手江家事又如何,他在江家作的,岂是个毛孩子能管的。

 

同理,他要想藏个谁,金凌掀了云梦,也找不着。

 

只可惜江澄寿终正寝,躯体便容不下魂魄。尸体冻的人太久也变成枯肉,魏婴留下了想要的,别的不强求。入土为安了也好。

 

 

 

魏婴应付了江嘉,答应明天会参加江澄祭奠,然后返回后院。

 

 

入冬了,天黑的早,白月亮已经升了起来。照得冷清的后院更加冷清。

 

也是那样的夜晚,只有他和江澄两个人。他那时看着江澄慢慢睡去,看着窗外月上梢头,和往年一样的冬日,一样的冷。

江澄睡着前还在笑,在魏婴眼里特别好看,纵然他形容枯槁。

 

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,一别生死两茫茫。

 

魏婴僵硬地扯着嘴角,看他轻松的样子,心头泛起的感情说不上是悲伤还是不甘。

他最终还是睡着了,平静了眉头,终于不用做江宗主了,也终于不用日日面对他魏婴了。

他把他推到这番地步,撑了几十年,也累了,该休息了。

一大片雪白月光洒在江澄身上,寂寥而惨白,一时间,屋堂变灵堂。魏婴抿了抿唇,对着已经无了生息的江澄轻声道,汝往何处是故乡。

 

他最终还是掖了掖江澄被角,吻他眉心。悠悠起身,推开两扇门,沐了一身清冷,沿着路朝莲花坞大门而去了。

 

莲花坞边界发出一点光芒,像一颗星子挂在天边闪耀。魏婴仰头,慢慢朝空中升去。

那闪耀的一点是魂体在撞击结界。魏婴负手而立,不言不语,静静看着江澄的背影。

看他魂魄呼号却触不动结界分毫。

他脱离的躯壳苍老,但他的魂魄年轻而强大,转头的怒视映在魏婴眼中,令他荡漾。

这是他久违的二十多岁江澄的秀丽模样。

 

江澄瞪着他,魏婴垂下眉眼,嘴角却不易察觉地笑了,他说:“阿澄,跟哥哥回家吧。”

他再次抬起的瞳孔像他立下的环形结界,闪着幽幽光芒。




评论(20)

热度(834)

  1. 共2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